王勘的籍贯就在如意镇下辖的一个乡里。
傅青淮在镇上稍作修整,便急赶过去。
本还担心要问路,那牵扯进来的人就更多了,可王勘的家实在显眼,乃是乡中独一份的清雅大气,比之京城豪舍也不逊色。
傅青淮掸掸衣袍,牵马叩响了门环。
门开了,小丫头惊喜又羞涩地问:“郎君作甚?”
“我找你家老爷,”傅青淮微顿,“就说我是京里来的。”
小丫头连连点头,“郎君稍等,我这就去找老爷。”
马很温顺,被牵着等待也只是不安地从鼻子里喷出两道白雾,马蹄安放在地上。
傅青淮等人无事,便摸摸马颈,轻声道:“一路未歇,辛苦你了。”
王勘出来时,看着门前一人一马便愣住。
傅青淮上前一步自报家门,“王大人安好?我是傅青淮。”
王勘吓得一退,稳下来才上前对傅青淮作揖,“傅大人……”
他犹疑不定。
傅青淮也不问他如何知道自己的这等废话,直接道:“若大人有空,不如我们喝茶聊过?”
她用眼神示意,王勘回神,连忙让开道路。
先前开门的小丫头不敢牵马,王勘连忙命人将马牵走。
傅青淮开口,“劳烦喂它吃些草料。”
王勘连忙道:“大人放心。”
二人进门,王勘亲自给她倒茶,“不知傅大人今日造访有何贵干?”
“王大人,您是长辈,不必如此客气;我今日前来,实属无奈,有事想请教您。”
王勘脸上莫名出现几分紧张,他早听过傅青淮刚正不阿。
没有官员经得起查,哪怕他如今已经退了,该出事还是会出事……
“老朽已经致仕,不敢再当傅大人一声‘大人’,傅大人要问什么就问吧。”
傅青淮便开门见山,“东山银矿跟东厂提督有何关系?”
王勘唇微动,疑惑道:“大人这是何意?”
“银矿失踪,黄土填仓,王老不会不知道为何,”傅青淮观他神色,脸色从亲善徐徐转为肃穆,“本官今日前来,是有十足的把握,对真相亦势在必得。”
王勘白须颤抖,不安地捧起茶杯牛饮。
半盏下肚,他缓缓吐气,“大人不怕死?”
“只怕清白不存,愧对君王。”
王勘抖着道:“可老朽怕……”
这话说得傅青淮心中产生几分愧疚,说得大义凛然只是表象——实则是仗着卫作然爱她才不怕。
若王勘一辈子保守秘密,也是无碍的。
“若王老认为不说就可保命,那本官也不勉强。”
傅青淮起身,要走出门时——
“傅大人!”
王勘叫住她,“再、再喝一杯。”
傅青淮停住几息,又坐了回去。
“我做官时,也曾中饱私囊,并非什么清官,可我亦是半生为大衍鞠躬尽瘁,行忠君之事。”
傅青淮喝茶的手一顿,眼睫垂落,轻轻吹走浮于水面的茶叶。
王勘突然愤慨起来,“谁都没有卫作然这么贪!钦州东山产出白银每年至多二十万两,就这已经大衍难得产量高的矿地,他皆尽掠空!
“此举连带虞部上下进退维谷,不陪他贪,便要死,晚死总比早死好!就连工部、户部、各转运道长官亦有牵扯,法不责众,谁还怕死?
“老朽早知要事发,这才病退,享几年天伦也是赚了,可更多人被白银迷了眼……”
“空口无凭,你有何证据?”
王勘一顿,缓缓道:“我就是活证。”
此话叫傅青淮无言。
刑讯逼供自古便是司法获取证据的直接方式,亦极其受重视。
罪以供定,犯供最关紧要。
也因此刑部不惜傅青淮两次前去刑部压了脸面,也要让邱囿泽自供。
王勘若要供,也是一个戴罪立功的下场,或许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但也或许必死无疑。
难怪邱囿泽之前只给她物证,没提过王勘。
此证,要用命来换。
若王勘出面,再加之物证,这牵扯甚广的银矿案必定引起朝廷动荡。
皇帝不查,是软弱无能,斩一个卫作然换皇权安稳,民心所向……请下载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