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最狼狈的仗,却打的最是英勇

“有药婆婆在,应该不会出事的吧?”

“药婆子又不是神仙,前年老姜家的大丫头胎位不正,药婆子接生,不也一尸两命……”

“那,总归都是办法,提前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嘛!”

外头的人蠢蠢欲动,叶楚绾却听的气血涌动,只觉愚昧至极!

……

“婆婆……我会不会生不出来他?”

巧姑的哭咽令人心碎,药婆婆还没说话,那头萧鸣便急忙道,“芸儿!你别怕!有药婆婆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药婆婆很想把聒噪的萧鸣再次赶出去,可念及生死关头的宋芸,忍了下来,道,

“女人生孩子,犹如鬼门关前走一遭,芸丫头,生死有命,但,总要拼尽全力再说丧气话不是?”

巧姑听完药婆婆的安慰却哭的更伤心了。

“……生孩子时切忌情绪激动……很容易大出血的……”

叶楚绾喃喃了一句,然萧鸣听完火冒三丈,“你懂什么!在这胡说八道!”

哪知药婆婆却点头,“小丫头说的不错,你哭的越伤心,力越是用不对地方,孩子更难出来。”

“……可是我从来没见婆婆你这么温柔,我一定是要死了,呜呜呜……”

“……”

“……”

“再哭!再哭老婆子就撂挑子不管了,谁爱接生谁来接吧!”

“……”哭声瞬间止住。

叶楚绾一脸哑然,这……

诶,山匪都是这样不分场合,随性妄为的么?

她靠在屏风边处,床上宋芸痛苦不已,药婆婆神色严肃,要说情况乐观?没人能信。

这时,她却想起那日随师父进宫参加皇后娘娘的宴席,恰巧贵妃娘娘生产。

众人都满心期待皇子出生,可太医却跪到皇后面前,“头大难产,贵妃娘娘命在旦夕……”

而后整个后宫都懵了,太医院也疯了,乱作了一团,后来,是师父……

“梅饮子治血崩不止……”

叶楚绾喃喃,她还记得那张药方!

“你又在干什么!”

萧鸣心焦如焚,却又见叶楚绾这个不安生的在翻箱倒柜的搜罗些什么,火气蹿起,跑过去扯过叶楚绾的手腕,

“让你别添乱,安静待着都听不懂么?”

叶楚绾被拽的好疼,“不是……少当家,先放,放开我……”

可萧鸣却不松手,叶楚绾同样心焦,再顾不得其他,昂起头,不耐的目光冲向萧鸣,“在添乱的人是少当家你!”

“你说什么?”萧鸣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楚绾露出那张可怖的脸,让萧鸣直皱眉。

“你……想不想保住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

萧鸣顿了一下,却听里头宋芸用尽了力气,声泪俱下道,“我想,我想保住这个孩子!小妹妹,你,你可有办法保住我的孩子……”

叶楚绾回应的同时目光冷冷的看着萧鸣,“我这有张药方,这张药方曾经帮宫里难产的贵妃娘娘保住了性命和孩子。”

贵妃娘娘?

这小丫头什么来路?

药婆婆和萧鸣听完都愣了一下,然此刻的宋芸只是即将溺水的失足者,蓦的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得,“小妹妹,求你,求你救救我们母子……”

“小丫头!你说的可是真的?”

药婆婆如今也是无计可施,她虽是山寨里唯一的药师,可她也是半路出家。

“是真的!”

“药方报来。”

叶楚绾浅吸口气,而后定下神,道,“盐梅七个烧灰为末……空心米饮服,又方陈槐花一两,百草霜半两为末……烧红秤锤淬酒饮下……方子我不会记错,只是……药材……”

“药材这里都有。”药婆婆沉吟了下,道,“我取药,你来熬。”

“婆婆,你信她?!”萧鸣错愕。

“可以一试。”药婆婆此时已经开始取药,照着叶楚绾的方子。

“少当家……”她的半边青疤脸实在刺目,萧鸣声一沉,

“你要是敢耍花招……我会把你剁成肉块喂兽!”

手腕上的力松了,叶楚绾抽出自己的手,这次可不止心里翻了个白眼,而是嘀咕了句,

“如果放两句狠话就能救人的命,世上还要什么医师……”

“……”

萧鸣还想发作,却听到宋芸惨烈的喊叫,于是按住火气,一双鹰眼牢牢的盯着叶楚绾的一举一动。

人是他留下来的。

因着一时兴起,因着和老寨主赌气,也因着……她家在巽京。

宋芸难产,两条人命危在旦夕。

可这丑八怪不过十三四岁,一想到她相貌丑陋却为了下山能豁出性命,又想到为了放初九下山与他舌辨,又是挑衅又是激将,软硬兼施,心思十分活络。

这样一个不寻常的丑女,用她的药方?

萧鸣定然是既怀疑又不屑。

叶楚绾拖着那条碍眼的跛脚在屋内忙活了起来。

她捣药,磨粉的动作像那么回事,还用鼻子去嗅闻……贵妃娘娘的药方……说的跟真的似的!

若救不活人,看小爷不收拾你!

半个时辰后,煎好的药给宋芸喂下。

叶楚绾站在一旁屏息凝神,萧鸣却一刻不停的问,“管用么?血止住了么!孩子出来了么!芸儿没事吧!”

烦人啊……

叶楚绾攥紧拳,这种人要跟在师父身边,那绝对会被师父浸猪笼的!

里头好半晌都没回应,萧鸣哼了一声,

“就知道这丑八怪在乱来!信了她真是……”

“血止住了!”

药婆婆粗哑的嗓音里难掩惊喜!

“止住了?”

萧鸣也是一愣。

“情况能稳住。芸丫头,还能行么?”

宋芸已经痛到了麻木,可生孩子这事儿,不是能不能行的事,而是必须得行啊!

“婆婆……来,我可以!”

叶楚绾这才吐了口气,回头才惊觉自己一直秉着呼吸,连手指头都攥麻了。

最开始,她全然置身事外的态度,这些人都是山匪,作恶多端,死活不值得同情。

可六七个时辰下来,这个年纪轻轻的初产妇人,从嘶喊哭叫到忍耐坚持,从胆小恐惧到勇敢无惧,她承受着世间最极致的痛苦,把这场女子最为狼狈的仗打的英勇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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