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9年11月10日,经过两天的昼夜航行,惊雷号抵达了旅顺港外。看到赵新出现在甲板上挥舞手臂,雷神号和北海二号上响起了一阵阵的欢呼。
之所以能这么顺利抵达,主要是对马海峡连日的风暴已经平息,而惊雷号上的水手经过几年的训练,对全船的操作已经非常熟悉。
随着吊装补给的开始,邓飞、丁国峰、郭学显、江藩、洪亮吉等人也坐着快艇登上了惊雷号,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身边站着阿妙的赵新。
邓飞惊讶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之前电报里没说啊!”
不等赵新答话,一旁站着的郭学显和江藩、洪亮吉上来见礼。赵新先是回了个军礼,然后拍着郭学显的肩膀道:“婆带,我都听说了,你这次打的不错啊!”
“都是首长们教的好,我不过是照着做罢了。”
郭学显见到赵新非常激动,他这两年很少能见到赵新,可他心里一直记着,要不是赵新跟郑连昌点名要他,自己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虽然他一直搞不懂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可没有赵新,就没有自己的今天。
江藩和洪亮吉这时上前劝道:“赵王怎能亲临险地?如今鞑虏大船虽被打跑,可海上风浪不定,兵战凶危啊!”
赵新呵呵一笑道:“二位,这么有趣的事我当然要凑个分子了。”
说罢,他随手一指惊雷号上的四座d30、船舷上的数十挺机枪、以及正在甲板上忙碌的二团士兵,继续道:“有了这些,北海军连北京城都能打。”
江藩和洪亮吉听了,顿时两眼冒光,以为赵新这次要带兵攻打京师。
邓飞听了脸色一变,随即拉着赵新走到船舷另一侧无人处,低声道:“你这是打算学二次鸦片战争,要打天津逼满清签条约?”
“没那么严重。”赵新摇摇头,解释道:“咱们要人,大量的人。你不是在电报里说了么,直隶发大水。再有,南巴老林的流民输出速度太慢了。”
邓飞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看向赵新的双眼道:“这我就放心了。”
赵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叹了口气。他知道邓飞在担心什么。那段屈辱的历史没必要再重复,除了能满足某些阴暗的快感,什么都解决不了。
他对邓飞道:“这次我躲在后面,到时候由你出面交涉。”
邓飞揶揄道:“又打算玩阴的?”
说罢,两人相视哈哈一笑。
“对了,”邓飞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赵新道:“无人机在满清的风帆舰上发现了有外国人。”
赵新好奇的问道:“英国人还是法国人?”
“这我哪看得出来啊!长得都差不多,戴着三角帽。”邓飞说罢抬手指着不远处的旅顺港道:“这个地方很重要,咱们要不要占下来?”
赵新笑道:“你还真想往乾隆胸口插把刀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把这里占了,我估计清廷就得跟咱们玩儿命了。先给他们留口气,一步步来。”
他来之前和于德利、陈青松的通话里说的很清楚,目前北海镇的对手包括了沙俄和满清;不过就主次来看,现在跟沙俄是主要矛盾,满清次之。
两天后,三艘大小各异的船只出现在了大沽口外的海面,顿时就把刚逃回来的清军舰队和英国人给惊着了。
从马尔戛尼、约翰·杰维斯、霍雷肖.纳尔逊到所有的英国水手,全都挤在甲板上,拿着单筒望远镜观察,脸上的震惊难以掩饰。
当看到比雷神号还要大上一倍不止的惊雷号时,水师提督哈当阿和一众水营将领都快吓尿了,两股战栗,浑身颤抖不止。
此时北海军的三条船离清军舰队锚地差不多有五海里远,然而当惊雷号上突然发出一声轰鸣,一发炮弹越过清军舰队,打在了大沽口炮台北侧的滩涂上,炸起一篷数米高的烟柱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哈当阿直接就尿了,噗通一下跪在甲板上,冲着京师的方向不停磕头,哭喊道:“皇上啊,奴才有负圣恩!奴才死罪!奴才死罪!”
而在大沽口炮台上,清军看到远处如山般的两艘大船,先是立即升起狼烟,又命人飞马向坐镇海光寺的钦差大人禀报,同时周边所有炮台开始进入全面戒备。
得知消息的福长安整个人都木了,呆坐在椅子上两眼发直,久久不语。他之前还暗暗嘲笑过福康安,结果今天终于轮到自己了。
这真是打虎不成反被虎伤,偷鸡不成蚀把米啊!皇上,咱这是捅了个大马蜂窝啊!
此时身边的一名官员道:“大帅?大帅?”
“啊~~~!!”福长安难以自制的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顿时把钦差行辕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大帅,为今之计,得赶紧向京师送出急报,皇上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啊!”
听了那官员的话,福长安浑身一激灵,急忙僚道:“快!笔墨伺候!”
“大帅且慢,”钦差行辕里,一名年约四十多岁,长着一张胖脸的六品官员走到帅案前,拱手道道:“下官有些浅见。”
福长安又急又怒:“这都什么时候了!就别吞吞吐吐了!”
那官员姓蔡,之前一直在兵部职方清吏司当六品主事,负责海禁事宜。因为办事勤恳,此次就被福长安调到了身边办差。
蔡主事沉声道:“大帅,卑职前些天曾随大帅赴大沽口一带巡视岸防。那海口虽说宽有一百五十丈,水深丈五尺,可水道狭隘,且纡折甚多,连朝廷新买的巨舰都很难进来,更别说赵逆的大铁船了。”
“嗯?”经过了最初的惊慌,福长安也稍微冷静了一些,听到这里便道:“老兄有何教我?若是能拒敌于外海,本帅必将奏明皇上请功。”
蔡主事道:“大帅,为今之计,首要之事便是阻止赵逆船只进入海口,逼犯天津。下官以为,首先严查大沽口附近渔船,将其逐一编号,以便纠稽。其次,将大沽和北塘两个大口,以及周边其余小口择水浅之处,用木桩封堵,只留一沙船通过之路。”
福长安听完连连点头,于是从签筒中取出一根令箭,对蔡主事道:“此事便交由你来办理。如有阻挠拖延者,视同通匪大逆之罪,可当即斩杀!”
“谨遵大帅令!”
此时帅帐内的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有说调正定、河间和直隶督标兵马驻各处河口的,有说让天津城进入戒严的,还有说让大沽沿海百姓撤离的。
福长安对此一并采纳,等安排完了这些,他这才提笔,斟酌了一番用词,开始给乾隆写急报。
相较于满清方面的惊慌失措,那些在六条风帆舰上的英国军官们都想和北海军进行接触,不过此举遭到了马戛尔尼的反对。
“先生们!请不要忘了,你们现在的身份是清帝国海军的培训人员,而对面的那些人是一群反叛者!虽然我对他们也很感兴趣,但冒着和清帝国决裂的风险,私自进行接触,将对大英帝国和东印度公司的在华利益造成严重的损害!”
马戛尔尼可不希望满清刚刚对自己打开的大门就这么关上,相比于接触遥远而陌生的北海镇,扩大对华贸易输出显然更加重要。
从这次海战的结果能很明显的看出,五条二级风帆战列舰对于大清帝国只是杯水车薪。马戛尔尼希望通过这次事件,能让满清向英国采购更多的风帆舰,这将是一笔多么大的军火贸易!
而随着大批新式战舰和火炮的引入,相应配套的船厂、港口建设、钢铁厂、火炮工厂势必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清帝国的沿海。这无疑将展现出更加庞大的贸易前景,一举扭转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的长期逆差。
现在欧洲各国能够跟英国在对华关系上抗衡的,只有法国。马戛尔尼在来华前就知道,那位大皇帝的宫廷里,有好几位法国传教士。
眼下法国政局不稳,财政紧张,无暇东顾,东印度公司必须要趁着这个时机扩大对华贸易。
不过,这些身在东方的英国人还不知道,“法国大革命”在7月份已经爆发。就算法国人有心想和带清进行军事合作,此刻也力有不逮。
在经历了一场如同闹剧般的“攻克巴士底狱”后,得到大批武器弹药的制宪会议兵强马壮,大权在握。路易十六带着全家搬进了杜伊勒里宫,形同软禁。此时距离他们走上断头台的日子,还有两年零三个月。
不过就在英国人好奇张望,清军忙着撤离大沽口附近百姓、加紧战备之时,那个令本时空所有人都感到困惑不已的无人机又出现了。
此时的大沽口外晴空万里,虽然呼啸的北风让海面并不平静,可天上突然出现几个明显比海鸟大的怪物,还是迅速引起了清军舰队的注意。
霍雷肖.纳尔逊举起望远镜看向空中,不一会便愕然道:“这,这竟然不是热气球!”
在甲板上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一架无人机悬停在了离“震北号”二十多米外的空中,那些举着单筒望远镜的人都看到了“怪物”下方有个黑色的镜子般的东西,里面似乎还有个红点在一闪一闪的。
一个英国军官估算了一下距离,不言声的端起火枪,刚要瞄准,肩膀便是微微一沉,等他转头看去,雪亮的刀锋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持刀的是一名清军协领,正对他怒目而视,呵斥道:“尔等要干什么?开枪挑衅,擅启战端,是何用意?!”
刚才那一炮船上的人都看见了,北海大船离着那么远都能打到岸上。现在看来,这“怪鸟”明显是从大船上放出来的。真要给打下来,把对面给惹急了,谁都跑不了。
霍雷肖.纳尔逊一看,连忙过来跟那协领道歉。而在“定海号”上,哈当阿命传令兵向各船发出讯号,不许对空中的“怪鸟”开火,以免激怒北海军。
于是一架无人机在船队上空来回转悠,而另一架则直奔大沽口炮台而去。当惊雷号上的赵新等人看到屏幕中显露出南北炮台上那几门硕大的火炮时,都啧啧称奇。
“好家伙!这得有一万斤吧?”
“看上去不止。”
“你说这炮能打多远?两公里?三公里?”
赵新摇头道:“说不好,对这玩意没概念。估计要是抬高到45度,能打十几里。”
邓飞叹道:“乾隆可真够下血本的。”
“家门口嘛。”
邓飞好奇的问道:“哎,你说乾隆这次会不会跑到避暑山庄去?”
赵新摇头道:“那是他重孙子才会干的事。当初道光都没跑,乾隆更不会跑了。”
当天深夜,从天津而来的一骑快马飞驰,等骑手来到圆明园大宫门外时,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座下的快马也是口吐白沫。
负责执勤的火器营兵将看到对方身上那个包着黄缎子的奏折匣子,急忙过来搀扶。那骑手喘着气道:“军报!十万火急!”
不多时,信使便被送进了园中挂甲屯的军机章京外值庐,负责值夜的军机处满人章京听了骑手的禀报,顿时被吓的魂不附体,连忙派人去请和珅和刘墉等人。
乾隆时期军机处在圆明园的办公地点有两处,一是挂甲屯,一是冰窖上坡,共有房屋一百多间,满汉章京分别居住。这些日子乾隆移驾圆明园后,和珅、王杰、刘墉等人便都住进了这里,以便随时听候召唤。
刘墉睡觉很轻,值夜的章京刚一叩门,他就醒了。接着外面的灯笼光看向桌案上的座钟,时间才凌晨三点多。
他披上蟒袍,走到门前问道:“什么事?”
“刘大人,不好了!赵逆的大船打到天津了!”
“什么!”刘墉两眼发直,顿时睡意全无,急忙开门招呼下人伺候自己梳洗穿衣。趁着家中下人帮自己穿衣的工夫,刘墉心想别说了,那五条炮舰肯定打输了,就是不知道损失如何。
现在最大的危机是天津城内根本没多少兵,拢共才四百多人。要是赵逆打破了大沽口,进犯天津,城池根本守不住,也不知道福长安那里怎么应对。
半个时辰后,嘉亲王颙琰、和珅、王杰和刘墉全都赶到了军机处的值房汇合。众人一个个脸色阴沉,颙琰沉默不语,右手成拳,捏的骨节嘎巴作响;和珅皱着眉头,手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王杰和刘墉对视一眼,低头不语,心里斟酌着一会面圣时的措辞。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传旨太监来了,乾隆召众人去九洲清晏殿见驾。
“九洲清晏”在正大光明殿的正北方,位于前湖北岸正中。岛上从西到东一共有九个院子,从南到北有五座殿宇,意喻“九五之尊”;而乾隆的寝宫则是在最里面的九洲清晏殿。
众人跟着太监一路穿过各处甬道和石桥,到了圆明园的大门处,里面已经是灯火通明。等走到后面的九洲清晏殿门口,七十八岁的乾隆已经端坐在殿中的须弥座上。
群臣以颙琰为首,低头进殿后一甩蟒袍上的马蹄袖,齐齐跪倒,叩首道:“奴才(臣)给皇上请安!”
老迈的乾隆半天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众人才听他用嘶哑的嗓音道:“起来吧。”
到了这时,众人微微抬眼看去,只见乾隆手中捏着福长安的那份告急奏折,面容枯槁。这一下,众人又跪了下来,叩首道:“请皇上保重龙体!千错万错,都是奴才(臣)办事不力。”
“都看看吧,眼下这个局面,该如何应对。”乾隆说罢,就将福长安的折子递给太监,让众臣传阅。等众人挨个看完了,这才知道大沽口外的详情和福长安的应对措施,顿时一个个忧心忡忡。
颙琰跪在地上回道:“儿臣以为,当立刻调集河间、正定、大名各地兵马赴天津备战,调宣大、怀来、张家口各地兵马进京勤王。”
乾隆点头道:“还有么?”
和珅道:“奴才以为,应派人先行与赵逆所部见一面,搞清楚他们目的何在。若是图谋天津,威逼京师,那就是拼死作战也要据敌于海上。若是因为别的......”
王杰道:“和中堂,赵逆的大船都杀到天津了,还能有什么原因?”
和珅道:“王大人难道忘了?之前从熊岳镇发来的急报中说,赵逆的大船在复州强卖大豆......”
殿中众人一听,心说哎呀!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难道是因为皇上派船攻击,打乱了赵逆买大豆的事,惹恼了对方才兵发天津的?
问题是这话谁也不敢说啊,因为派舰队出击的命令就是乾隆本人下的。
王杰又道:“和中堂,赵逆是朝廷叛逆,我大清与其势不两立,岂能跟他们折节相见。”
和珅也不理会王杰,而是向乾隆叩首道:“皇上,眼下炮舰上可是有英吉利人的。不如让他们帮着试探一下,咱们可派员乔装随行,查探贼人动向,也好做出应对。”
乾隆听了眼睛微微一亮,和珅的建议还是可行的,于是颔首道:“如此,就传谕福长安,让英吉利人去和对方代为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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